江湖百晓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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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华武】桃花剑。4k5一发完结。

是和  @成不了仙 的换粮!

 嬉皮笑脸剑侠华x口是心非别扭当

还请各位看官食用愉快。



是这样的。我是武当山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,在江南某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,遇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华山,发生了一些江湖里每天都在发生的、再普通不过的事。



华山是个穷华山:不还钱、打哈哈,腰里佩剑剑穗秃了一半,一年四季两件一样的旧惊鸿轮着穿。


我问他:“华山人人都这么穷?”


华山笑眯眯的:“道长你不食人间烟火,哪晓得柴米油盐贵。”


我摇头:“好像你识得这柴米油盐多贵似的。”


华山拔了根草茎来塞在嘴边细细地嚼,浑不在意:“非也非也。远离门派一个人闯荡,样样都得计算好咯。柴米油盐不说,单是修剑的钱,一毫一厘都得省。”


“怎么说?”


“拿你这棺材盒子讲吧,”他拿指尖戳了戳我背后的镇玄匣,“这剑匣维护有诸多奥妙……”


我与他并肩从严州城一路走到芳菲林,他便这么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个时辰,讲完了平摊手掌放在我面前,“喏。”


我听得正认真,冷不防一头雾水:“做甚?”


华山一脸理所当然:“给钱啊,我给你传授那么多心血,要个劳苦费也不算过分罢。”他撅嘴的样子无辜得紧,眼里的狡黠却连我这个初下江湖的嫩道士都能看出来。——师兄所言果然不错,华山个个都是从钱眼里钻出来的,三句不离一个钱字。


见我无动于衷,华山继续嬉皮笑脸地补充:“不贵不贵,三十两银子而已,嘿嘿。”


他那双满是剑茧的手在我面前晃荡,心烦得很。我推开他的手,他不依不饶地伸回来;我绕开一两步,他跟上四五步。


“那……实在不行,二十两?”


我看了看天,又看了看他,再次躲开他的手。芳菲林桃花开得正好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黄花大姑娘,见了情郎欲拒又迎呢,多没面子。


“……十两,十两吧。”他小心翼翼地试探。

于是我把镇玄匣取了下来。


“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

——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。身为至虚一脉弟子,动手不动口向来是我们奉行的真言。斩无极似乎有些过头,略施小计放一个鹤亮翅还是可以的。


“哎呦!道长你做了啥?!我咋动不了了?!”


六根飞剑噌噌归位。我手底下放了点水,打下去的鹤亮翅并不疼。饶是如此,这一击下去我心情立刻好了起来,遂笑眯眯地回答他:


“贫道只是放了个鹤亮翅,加强版的,定你一盏茶的工夫而已。”


“唉?!一、一盏茶?!不会吧道长——你好狠的心啊——”华山在后头鬼哭狼嚎,“喂——道长——回——来——”


我没理他。日头大得很,才不陪他在太阳底下受这一盏茶的罪。



晚上我专程提了两壶上好花雕去见他。


想了又想,这华山罪不至此,大太阳底下一盏茶还是苦了他了。待到我提酒拜访他的小破屋,还是他先不好意思了,一连结巴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:“哎、哎、道长你太客气了……白天那不算什么的。”


他抓了抓头,一副受宠若惊到了极点的样子。


我问他:“请你喝酒,喝不喝?”


“当然喝!”华山爽快答道,方才意外的样子一扫而空,干脆地拍拍胸脯:“这回是你请我,下回换我请你!”


“行。”我笑道,“花雕。便宜你了。”



芳菲林里桃花开得正好。华山斜倚着桃树干,抱着酒坛咕咕哝哝:“才不是便宜我了呢。”


我是向来不喝酒的。看他直接抱着个酒坛大口大口地干下去,如此粗犷的喝法还真是我生平仅见,想说不震惊是假的;然而面子上还是要淡定些的,福生无量天尊,不能破功。


“哎,道长,你不喝酒?”


我摆摆手:“不了。”


“我和你讲啊,你一喝就知道了,这滋味,胜过天上仙咧。”他看看我,一指酒坛,月光被叶片和繁花的阴影切成小块儿,滴溜溜地撒在他的眼底,是一片潋滟生光。


这华山难得一副好皮囊。我想,不过还是不喝酒为妙,万一我和大师兄一样是个一滴醉呢?岂不是要闹笑话。


“真不喝?”


“真不喝。你慢慢喝,不着急。”


看起来华山有点失望。不过他是不太会介意这些的,因为他本就不是会随意介怀的人。


“你不喝酒,那我请你岂不就是请我自己?”他嘟囔道,又灌了一大口酒,摇摇头。“酒是好东西,全凭它壮胆。”


我笑对他道:“贫道不喝酒不是什么大问题。然而这芳菲林可是好风景,就缺一出精彩的好戏。久闻华山剑法精妙,可愿让贫道一睹风采?”


“正有此意。”华山也笑道。他止戈剑从不离身,当下便用拇指一推剑鞘,没见他使多大的力,一道银白的赤练便倏地窜起,被他扣在指掌间,不到一息便挑了好几个剑花,剑刃白亮亮地掩映着月光,更掩映着他星目里灼灼光芒。


“好俊的起手式!”我赞道。


华山嘿嘿一笑,“这还不算什么。”剑花甫一出,他一手抱着酒坛,一手一式霜天急雨,翻飞起树影婆娑,风声猎猎,花瓣片片,好似一点飞鸿影下,掠过那青山绿水,又好似一阵平地而起的风,吹的人浑身痛快。倏尔剑锋一转,刃芒破空一声尖啸,招式奇快,竟是一招至寒至热的快雪时晴,激起一树桃花,落英缤纷正把他笼罩在花雨里,端的是少年风流。


他眉眼轻快,一声大笑:


“道长,接招!”


我清喝一声,镇玄匣开,六把飞剑应声而出,踏着玉虚步拟了个斩无极的剑诀,一扬手三波剑气直抵止戈剑尖。恍惚间对面的华山眉眼带笑,快雪时晴与斩无极交织在一处,竟是个平分秋色。


——平分秋色不要紧,求的就是个快活。可这一招下去,人没事,桃花树先秃了。


“你这华山……”我瞥了眼光裸树杈,再瞥了眼满地残花,又看看面前摸不着头脑的华山,默默摇头。


“你这华山,恁的不解风情?”


“嗨……”他不好意思地把剑收回去,“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嘛。”他吸溜了一大口酒,而后放下酒坛,把那一地乱花徒手归拢到一起去。


“我这就收拾干净。”


月已上了中天。我看他动作,只觉得说不出的傻气可爱。


“你醉啦。”我说。


“我才没醉,”他一边干活一边嘟囔着,“我们华山喝酒,几坛烧刀子下去照样清醒。我没醉。”


……得了,你们华山还不还钱呢,欠了一屁股债照样逍遥自在。我暗暗腹诽。


我看华山一个小轻功翻坐在树枝上,怀里一捧花瓣,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,不免心中一紧:“你要做什……”


还不等我说完,他把手一放,怀里花瓣顺势而下,劈头盖脸淋了我满身。


“嘿嘿,怎么样啊,道长。是不是很精彩、很有风情啊?”他晃荡着腿嘻嘻笑,支楞着下巴,一双明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。


“……喂!你这华山!”我没好气地骂,“你喝醉了!”


“我才没醉,”闻言他又开始不乐意地嘀咕,“我们华山喝酒,几坛烧刀子下去……”


“你醉了。”我拍了拍道袍。“你一定醉了。”


“我才没醉,我们华山喝酒……”


“……得了!”


我又气又笑,甩给他五十两银子,拟了个鹤形,三段轻功翻身上鹤:“我走了,酒你自己留着喝。这五十两银子给你,救急用。”


银子扔在他脚边,他却不闻不问,兀自在原地嚷嚷:“我才没醉,我们……”


“……傻华山。”


我小声骂了一句。回头看看远处的华山,月光下少年歪坐桃树枝头,真是幅顶风流顶自在的图画。


然后我就笑了起来。



“哎?真巧。道长,你怎的也来了这里?”


我再见到这个华山是几个月后的事了。飞鸽传信了个把月,原本是打算过些时日当门拜访,没想到这次在天风坪竟遇到了他,真是巧得很。


华山和从前一样不修边幅,惊鸿换成了镇岳,然而不变的是破旧的模样,从不离身的止戈剑剑穂已然全秃,看着说不出的滑稽。


他大大咧咧地把我拽到酒馆的桌边:“择日不如撞日,今天也算是缘分。咱们好好儿叙叙旧?”


我任由他把我拉着坐下。华山手上剑茧很厚,骨相匀称,指掌好看,只是几道豁开的伤口分布在双手上,最深的一道从手腕处一直裂开到虎口,看着触目惊心。


他取过两只海碗来用粗劣的酒满上,一碗放在自己面前,一碗推到我桌边。几滴酒洒在他尚未结疤的伤口上,他眉头都不皱一下。


“来,喝酒。”


我问他:“你这手怎么回事?”


“哦,你说这个。”他浑不在意地说:“刀伤,小事儿。”


“小事?”我皱眉看他,不由自主与师叔训人的语气重合,“大大咧咧,像什么样子。手伤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?”


“哎呀道长别凶嘛。”他灌了一大口酒,挑眉看我:“没事儿,不妨碍使剑。”随后紧接了一句轻声的嘟囔,“这么训我,总觉得我低你一辈似的。”


这华山总有把我气笑的本事。我摇摇头,撑着下巴看他喝酒。


“我可没要训你。你若不乐意,大可训回来。”


“嗨,那还是算了罢,”华山用袖子抹了一把嘴,用一种玩笑的眼神看着我:“我可不敢训你,谁知下一秒会不会被斩无极追着打。”


“总疑心这些,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手治治好。”


“没事,我皮糙肉厚,耐打。”他依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,看得我总想放个剑诀朝他身上打,实在是欠揍得很。我努力按捺下打他的欲望,突然想起来在云梦有个我熟识的女侠,或许能帮他治治手。


“改天我带你去云梦治治。”


“别啊。”他出人意料地拒绝了,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,“去云梦一来一回得多少时间,我在江南还有好些事儿呢。”


“……那就算了,你自己好生注意。对了,说起这个——我上回那五十两银子也够你用一阵子了,怎么你还是过得如此磕碜?”


“我花钱快呀,一下子就花完了。”他心不在焉地答。


“五十两银子抵得上普通农家大半年的吃穿用度,难不成你一个人比一家人花的钱还多?”


“……没有啦。”他又有点不好意思,“嗨,就那么点事……严州城里可怜人多,我看到了就掰点银子给他们,又从应天府那里赎了个冤枉的老实人,这不老早钱就用完了嘛。”


“你……唉,做好事也不能把自己做穷了啊。”


华山嘿嘿一笑,“也没那么窘迫。这酒馆里能接义士的活儿干,杀几个恶贯满盈的暗影,去应天府地牢捞几个好人,还有点钱。”


我心里百感交集,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想来他手上那道伤也是如此落下的,刀口像是空手接了白刃,流了许多血;个中凶险不言而喻。


“以后少去做这些事儿,这可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,稍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,你可知道?”


“我知道呀。”他龇牙一笑,没心没肺的。


“你要是缺这几两银子,我……可以给你。”


华山认真地看着我,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,如此明快,几乎晃花了我的眼睛。有日光此时剔透而下,正流入他乌黑眼眸里,为他镀上一层融融暖光。


“不啦,道长你真好。”


“但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银子呀。”他拍拍胸膛,背脊挺得笔直,


“——旦求心里一个痛快!”


恍然这个笑容看在我的眼里,却更镌刻在我的心里。我想,再没有比他更风流、更恣意的潇洒少年了。他手中一把剑,皮肉里一颗鲜活的心,就是一整个鲜衣怒马,逍遥天涯。


——他果真一个好少年。



后来的后来,华山的从不离身的止戈剑就装在我的剑匣里了。


这大概是认识他五年以后的事情。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用镇玄匣,师兄郑重地把天极匣缚在我的背后时,我想:是不是他拿起止戈剑的那一刻,也如我一般想着一定要做些好事、做些善事,才下到江南去做了个游侠?


又是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情,弹剑啸歌、剑斩千山,把一腔热血洒在了江南中年泥泞湿润的沃土上,把一个属于雪山的魂魄永远留在了南国的异乡呢。


他的剑是被他的师妹寄过来的,剑上仍是那个秃了的剑穂。一起寄过来的,还有一套破旧的惊鸿衫,——我遇见他时他穿的那件。


华山的师妹也是个和他一样大大咧咧的剑侠。她说,她替师兄捎句话,最后一次行当前说的。


我问她什么话?她就一句句模仿他的语气说起来,什么道长保重啦,感谢你寄了那么久的银子啦,下回还请你喝酒啦,什么时候带你去华山看看呀?


她问我道长你怎么哭了?


我就说,是吗。我哭了吗?华山那么好看的风景,我没有见到真是可惜。


——太可惜了。苟华山,又食言!


她于是越说越小声,她说道长你别难过了,师兄他给你留了酒,自己酿的桃花酿,埋在你们第一次喝酒的树底下,他说烧刀子你喝不惯,要醉,所以给你专程做了桃花酿……


我说,我怎会难过?我决不难过。我绝不难过,我要把这个混蛋的酒全部喝光,一滴都不给这个死鬼剩。


——一滴也不剩。你这酒鬼华山,听到了吗,我要喝你的酒,喝得一滴也不剩!



芳菲林那棵树很好找,当年花下试剑,他半招快雪时晴、我半招斩无极把这株桃树的花削没了。一直到现在该开花的时节,这桃花依旧没开。


我很想看到这株桃树开一次花。


我把方圆十里的桃树,每一株上都折一枝桃花来,从落日一直折腾到午夜,插满这棵永不开花的桃树,这样它就开花了。


酒也不好喝,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滋味奇怪。这个家伙大概是第一次自己酿酒,从前还总吹嘘自己酿酒技术高超。因为我从未听说过有哪种酒喝起来是苦的,喝进去像是眼泪的味道,涩得吓人。


我想我以后是一定不会再喝酒的。但是我还是喝完了,并且醉了,说了些胡话,无外乎话本里那些肝肠寸断的言语。


但桃花树已经不是会开花的桃花树,酒也不是能吃的出滋味来的酒。


我开启剑匣,从此这里头永远多了一把剑穂光秃的止戈剑。拟了个鹤形,我三段小轻功翻身站在那鹤的脊背上,从远处望去,那里再没有一个坐在枝头上对银子不闻不问的醉酒华山了。



……


确实是这样的。我是武当山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,在江南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日子,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华山永别。



——end.——

【鞠躬】感谢您把它看完了!伏笔设得很拙劣,中间非常生硬,还请多多海涵。

再次感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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