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百晓生

　    小时候听到过不少的传说。
　　虽然不是外人有意讲给他听的。
　　死后有执念即会成为冤魂不散，会有鬼使前来接引往生，如果你要实现遗愿，就要接替这个鬼使继续工作、忘却记忆什么的，这种灵异的事情。
　　他看看自己的手。
　　半透明的，骨节清晰可辨。
　　所以，自己这是成为冤魂了么。
　　会有鬼使前来引渡吗？
　　坐在那个男人的乱坟边，他迎着风独坐着。那个女人倚在不远处小屋的门框上，注视着他的尸体，眼神空洞而包含仇恨。
　　如果我能向鬼使许愿，我定会杀去恨我们的你。
　　赤瞳白发不论，他哪一点招惹了你。明明、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啊，就这么被你们害死了……
　　他想着，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。
　　终有一天会为我们报仇的，弟弟。
　　他梳理着杂乱的心绪，仔细聆听着耳边的声音。
　　是风吹动裙袂的飒飒声，伴随着流火熠熠燃烧的声响。再细听，似乎还有着招魂铃的铃声。
　　是……鬼使吗？
　　他一下子站起来，目光投向远方。
　　远处泛起一抹妖艳的白，掺杂着赤红的血纹。白雾袅袅中若隐若现着一个人影，手持的百鬼幡上萦绕着点点流火，眉宇间涂抹着浅淡的胭脂。一袭银发及腰，在流光下泛着妖异美丽的光泽。
　　鬼使开口，声音清越而带着磁性。
　　“阁下请随我回归冥府。”
　　他呆愣了一时。       
　　在记忆里描摹千百遍的容颜渐渐与眼前俊美的鬼使重合。
　　眉眼，说话的语气，眉间浅淡的胭脂。
　　都是、都是一样的啊。
　　弟弟……你怎么……
　　他眼前渐渐渲染出往事的轮廓。
　　
　　“嘶……”
　　“真是的，没必要为了食物打架嘛。最后总是弄得一身伤，还不如饿着肚子好呢。”少年轻轻地为自己的兄长上药，眼里写满担忧。
　　“唔……没事的。”
　　“怎么可能没事，上次从他们那里偷来的药用得差不多了，你这样下次就真的没有药用了。”少年叹着气，“哥啊，我可是真的不想你受伤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
　　“臭小子，我吩咐给你的任务都没有做完，还有脸来见我？！”
　　浸过辣椒水的荆条抽打在黑发少年消瘦的脊背上。
　　“唔、咳咳……”
　　“父亲，不要罚哥哥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　　少年看着兄长脊背上逐渐加深的血痕，攥紧了拳。
　　“好啊！那就一起罚！真是倒霉，我怎么会有这么晦气的儿子！”
　　男人刺耳的抱怨声与兄长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，少年忍不住冲上前去替兄长挡下挥舞的藤条。
　　“不怪……哥哥……这是、是我的错……是我干活速度太慢了……”
　　护住自己的那个温热的躯体消瘦而又孱弱。黑发少年想站起来却被死死地护住，只得双眼发红地瞪着那个男人。
　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了毒打，他只记得放在弟弟脊背上的双手沾满了鲜血。
　　“哥……。我没事……”
　　少年虚弱地笑笑，气息奄奄，赤色眸子黯淡着。
　　他焦急而又心疼地抱起怀中少年，带着手足无措的坚定。
　　“我带你去医馆……坚持住、坚持住……”
　　少年微笑起来。
　　“不用管我……我没事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最终那个银发赤瞳的少年死在了去医馆的路上。
　　他逝去的时候，面容安详恬静得就如精致的雕像。
　　他曾无数遍描摹他脸庞的轮廓，那略带青涩的俊逸面容与眼前的鬼使逐渐重合。
　　思绪万千翩跹，而时间却只过去了一瞬。
　　他看着眼前这个他唯一珍视的人儿，轻轻勾起了嘴角。
　　不要紧。忘了我没关系。
　　就当重来一次吧。
　　重来一次。
　　他微微笑了起来。
　　“那么，我有心愿未了，可否为我实现？”
　　他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的光泽。
　　我愿换你出地府——一如当年你替我挡下的伤痛。
　　你不该留在地府，你本有自己的幸福……
　　哥哥本就应该为了弟弟而拼上一切的，不是么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-----------------End----------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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